小时候到了秋天,家里就有很多柿子,因为院子里有这样一棵很大的柿子树。采摘的时候,父亲拿一根套了网的长长的竹竿,一次兜三四个,兜下来放进箩筐,再上去伸进树叶间寻觅。我就立在树下呆呆地看父亲做,觉得这是种很有趣的工作,因为都是自己的,有唾手可得的喜悦。可是有时会被树上掉下来的毛毛虫蜇伤,手上迅速肿起一块大包,过好几天才得消去,我便不再跟着去看了,所以至今看到柿子就起毛毛刺刺的感觉。

　　柿子熟时,麻雀鹧鸪就来光顾,凿破一个洞,整个就烂了。我们扎一个稻草人挂在树上,稻草人穿上红色衣服,显得很惹眼,一天两天倒还起作用,时间长了,麻雀们就渐渐胆大,大清早就过来叼食,让人无计可施。

　　索性不管生熟通通摘下来,生柿子在四角帽上扎几个洞,渗点酒进去,过几天就会又红又软,而且冰凉的甜。每次打开橱柜,一排排蹲坐的柿子,散出的清香和着酒精味,一下子由生青变成橘红,觉得那柿子是会动的。虽然家里有很多,可我是不大喜欢吃。稀烂稀烂,似乎是老年人的食品,我宁愿从五斗橱里掏柿子饼嚼,这习惯到现在还是这样。

　　因此我爱柿子看多于吃,那鲜艳的橘子一样的颜色,堆一处真是照眼明,又亲切又俗气。我奶奶常把生柿收在一个笸箩内,外面用块蓝布罩上,隔两天我就去掀开布看看。有时她自己忙得就忘记把熟的取出来,我就拿出送给邻居小朋友吃。偶尔有一天记起时,那里面只剩下干瘪的几个,孤零零待着。

　　这些都是过去好久的事了,从家里出来到一个没有属于自己东西的城市,时间和空间的远离,让我对一棵树的记忆也渐渐淡了。前些时母亲突然兴起,从家里寄来一箱柿子,都是半青的,我把它们一一收进抽屉里,也跟奶奶一样忘了看,再打开时,好几个烂成一包水,无限的惋惜。